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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升级的救命稻草

ECHO 回响之外 2023-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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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HO

新观察 X 音乐节



盛夏时刻,人群拥挤在一处,顶着热气从白天释放到黑夜,热情、浪漫、愤怒、深情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所有人振臂高呼一起高歌,共鸣在此刻呐喊……这样释放的自由,对于喜欢音乐节的人来说是无法替代的。


8月12日,新一年的张北草原音乐季谢幕,以往只有2-3天的音乐节扩展为持续半个多月的音乐狂欢。整场音乐季,累计吸引游客达270万人次左右,仅仅7月28日至30日三天,综合引流就达40万人次。在当前的经济形势下,这一组数字无疑会引来许多羡慕的目光。


许多年前,音乐节还只是一种小众且赔钱的“另类狂欢”,张北也只是一个距离首都最近的国家级贫困县。当音乐遇到城市,二者的结合出其不意为小县城带来新的活力,越来越多地方政府开始尝试参照“张北模式”,打造城市的文化品牌。



2023张北草原音乐节  © 蓝海佳艺





从2000年首届迷笛音乐节落地算起,音乐节这个舶来品在中国才刚刚发展到第23年。首届迷笛音乐节的舞台只有简陋狭小的礼堂空间,大概仅2000人参加。彼时叛逆而小众的摇滚青年们憧憬着中国也能拥有像美国伍德斯托克音乐节那样50万人参加,象征着爱与自由的音乐盛会,尽管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一切会真的出现。


这场音乐节从基因里就奠定了中国音乐节的底色:它不是高高在上的殿堂艺术,而是自由、新鲜、粗粝与那似乎可以连接所有人的血脉贲张。



2000年第一届迷笛音乐节现场,痛苦的信仰乐队登台演出  © 中国新闻周刊



2009年张北音乐节的创始人李宏杰在策划这场盛会时,本能地认为音乐节应该是反传统且与众不同的,于是他来到了张北——这片距北京最近、保存最完整的原始生态草原上。


这片不被人关注的土地,为音乐节的人群提供了可以自由释放的空间,从某种程度上,音乐节的气质和张北很像,它们同样隐秘、小众、甚至有些荒蛮,但它们都同样渴望突破,反叛,期待被人“看见和认同”。



2009年的张北还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  © 微观张北



当疫情的阴霾终于散去,静默已久的人们急需一个情感出口,音乐节作为最适合发泄的一种形式。从今年3月开始,每个月都有三十多场音乐节活动,数量不断增加的同时,越来越多名称有些陌生的小城市第一次和音乐节联系到了一起。


济宁泗水的新青年音乐节、浙江诸暨的西施音乐节,德清莫干山音乐节等众多户外音乐节先后开场,从出演嘉宾名气,到现场观众人气,毫不逊色于北上广。



泗水音乐节现场  © Hany



曾几何时,审批是摆在音乐节组织者面前最大的难题,如今地方政府为促进文旅消费,纷纷对音乐节大开“绿灯”,这在以往的大城市中,是很难见到的。


以山东济宁泗水县的新青年音乐节为例,这是鲁西南的这个县城首次举办大型音乐节,为了其顺利举行,泗水县举全县之力,各部门抽调2100余名干部,现场2000余名志愿者全程服务,一条即将开通的公路被临时启用、4公里路程划出1000多个临时车位……


五一期间烟台的“迷笛音乐节”也同样得到当地的全方位的支持。不但开通了11条公交免费专线,还可以凭借音乐节门票,领取昆嵛山国家森林公园等6处景区的门票,与17处景区免费门票的抽奖。



草莓音乐节跃民服务站 © 舞川拉面



音乐节偏爱中小城市,中小城市也需要音乐节。当大城市与知名景点人满为患,City walk与慢生活等新兴的旅游观念兴起,当“拒绝内卷”“躺平”等理念在年轻人中大受欢迎,越来越多的人在休闲时,渴望逃离大城市,到风景优美、自然清新之地,过一段慢节奏的生活,于是音乐节便也从大城市下沉到中小城市。一方面这是迎合当代年轻人生活方式的新趋势、开拓更多市场新空间,另一方面也填补了县域文娱供给不足的短板。


音乐节带来的收益清晰可见,庞大的人流量,及为其配套的住宿、餐饮、交通等,都成为地方经济的增长引擎,并且有机会借助音乐节的IP和表演者知名度,带动小城“出圈”。显然,中小城市对音乐节抱有许多期待。



音乐节已成为一项全民活动,图为天津泡泡岛音乐节 © but lab





近些年来,中国的城市化进程走上快车道,也让很多城市不得不面对“千城一面”的新难题,大家都渴望构建城市品牌,创造独家IP。举办门槛相对较低,吸金能力超乎想象的音乐节显然是一个很好的“破题”思路。诸多以“音乐节”为文化名片的城市也相继出现,如何赢得这场狂欢的竞赛,如何成为“中国音乐之都”,是很多城市都在暗自努力的方向。


但若你问一个人,中国的音乐之都在哪里?他大概率会一脸懵。连百度也无法给出精准回答,哈尔滨、石家庄、成都、西安、北京……似乎有无数城市都是备选答案。



图1:2023沈阳草莓音乐节现场  © 半城君

图2:2023阿那亚虾米音乐节现场  © 侯雨



即使按照摇滚这个细分领域,石家庄的“摇滚音乐之都”,也正遭遇着河南新乡、陕西西安、吉林集安等诸多城市的挑战。对于一个省会城市来说,以“摇滚之都”定义城市精神无疑是有魄力的。为此,石家庄做了很多努力。


姑且不论石家庄的英文直译便是“Rock Home Town”,这座城市原本就是我国摇滚乐的启蒙地和重要阵营城市之一,诞生过“中国摇滚第一刊”《通俗歌曲》和知名摇滚乐队“万能青年旅店”,一首《杀死那个石家庄人》更是火遍全网,堪称“神曲”。


从官方动作来看,石家庄这回对摇滚是很认真的。比如正式提出全面打造中国“摇滚之城”;审批的全面简化;安保与志愿者力量的全面支持;开放绿地、草坪、公园等作为演出的舞台;以“摇滚地铁”为载体,邀请摇滚乐队走进地铁车厢,举行“快闪式”即兴演出……



石家庄电光音乐节 © MAO 鲜酿希腊酸奶



相似的情景同样出现在河南新乡、吉林集安等“音乐之都”的种子选手身上。电影《缝纫机乐队》中,上演了集安中老年摇滚爱好者共同守护“摇滚之魂”的高燃画面;河南新乡大费周章请来“中国新音乐演唱会”的豪华阵容与“摇滚专列”。这些“绝活”,都表明了各城市在“音乐之都”争夺上的决心。



电影《缝纫机乐队》中,守护大吉他,捍卫摇滚之城的情怀与感动



然而在音乐节遍地开花的同时,同样暗藏着诸多隐忧。票价持续上涨、质量层次不齐、形式单一同质化、现场管理混乱、演出质量堪忧……让很多音乐节成了“开盲盒”。每一个参与“音乐之都”争夺战的城市都应该警惕,如果问题不断积累,乐迷的热情和信心耗尽,那么可能会反噬城市的形象。



狂欢总是短暂的,余下的是漫长的落寞 © INHOOD





音乐节让众多亟待发展的中小城市,获得重新思考自己的机会,但它并不是一张万能牌。当我们思考音乐节如何与城市良性互动时,不妨跳出音乐来看这场游戏。


以“烧烤”爆火的淄博,“美食牌”的背后其实是“情感牌”。疫情隔离期间,来自各地的9000名大学生们受到了淄博人民热情的款待,淄博烧烤已经由这些先遣部队“尝鲜”,他们约定春暖花开再次归来。承诺兑现之日,淄博政府也是诚意满满,“重商守信、好客山东”的城市精神,是驱动着淄博烧烤成功的重要根源。


随后淄博趁热打铁,又开启老中医摆摊义诊,易经大师排忧解难等系列活动,进一步将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人情感需求相结合,味蕾与心灵的双重治愈,为疲惫的城市生活提供了精准的精神抚慰剂。



淄博的烧烤,也是人间的烟火气 © 黄瓜拌油条



广东江门则从“在地文化与局部更新”的角度展开自身的城市品牌构建。当面对城市大规模改造,城市面孔统一为崭新的大楼、宽敞的街道、千篇一律的花园时,江门将视角转向了“五邑文化与华侨文化”。


这座低调的广东小拥有大量保留完整的民国建筑,包括骑楼、碉楼等,其中“开平碉楼与村落”还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步入江门,能“沉浸式”游览这座自带胶片质感的“中国侨都”的复古韵味。与此同时,通过局部更新改造,让老建筑完美融合在大湾区现代化的城市特性之中,恰到好处地把握了城市品牌建设的节奏。



江门老城的生活与记忆 © 差不多先生



此外,还有靠风筝节出圈的山东潍坊、靠泼水节出圈的云南芒市、靠共享社区出圈的秦皇岛阿那亚……


一座有生命力的城市,需要“多样性与放长线”,文化一直在更变,但文脉一直在延续,城市最本源的内在属性是什么,正是思考城市未来持久发展的起点。


城市品牌的塑造对于每一个城市来说都是一道严肃的考题,需要用长远眼光、冷静思考来认真作答。在这套答卷上不能盲目跟风,也不能“人工速成”,文化建设不是一朝一夕,更不是仅凭一时热情、一点灵感就能实现,而需要对城市的历史文脉、发展变革以及大众社会文化心理深度发掘,唤起广泛的文化认同、情感认同。



阿那亚将共享社区与丰富的文化艺术活动将结合,打造出一套全新的社区生活模式,图为阿那亚戏剧节 © ILee的山海便签



每场迷笛音乐节散场时,现场都会打出一行告别词:“再见,别忘了做自己。”


对城市来说,与其把音乐节当佛脚来抱,不如当作认识自我的契机。当将来潮水退去,谁能够笑得长久,取决于谁能够对音乐、对城市精神、对时代需求理解得最深。别着急,演出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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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申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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